飞往南宁的航班因为航空管制延误了三个小时，苗菱和她的团队在机场等候，ZH公司的领队我认识，过去打个招呼，只是对方的反应很是冷淡。此一时彼一时，人走茶凉，诸如此类的词浮现在我脑海。
我和苗菱说了我的感受，苗菱说我太敏感，问做人这么玻璃心干吗？她觉得人还是那些人，态度和以前没有区别。
我敏感了？我对这个词不认可，我说夏总在台上的时候，这些带队出游的中层干部见了我都客客气气的。
人家现在也是客客气气的，没骂你也没有不搭理你，要不要人家给你拿水，给你发烟，问题是这候机厅也不让抽烟呀。苗菱现在是越来越不注意我的感受了，很多时候直接不让我下台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，凭她越来越突出的业务能力，认为曼婕离不开她了？凭她和我的过往，认为我理应忍受她的这些毛病。
她怎么可以这样的？我想不通她怎么会变成这样？以前那个讨好我巴结我，唯恐我不开心的小女生去哪里了？
“你变了，对我没有耐心。”我说。
“也许吧，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变了，人没办法不变的，社会这么复杂，看得多了就淡了，做得多了就懒了。”苗菱脸色凝固了一刻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又笑了起来。
“就不能对我好点？”我问。
“嗯，对你好点，天天赔笑，笑容全交给工作了，喏，都给他们了，剩下的就是坏脾气了。”苗菱又笑笑。
“你笑了两次了，好奢侈。”
“我的错，你是我老板，我还靠你赏饭吃呢，没个逼数，该打。”苗菱的话让我心疼，我做错了什么？我难道真的需要苗菱这样子对我吗？小心翼翼，违心讨好。
我对苗菱能够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那么粗痞的话感到悲哀。职业，难道真的可以这么无情地改变一个人？
“苗菱，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，你是我的债主，我欠你的，你怎么高兴怎么来。”我想我是伤心了。因为彼此的改变。
这一刻，我仿佛理解了季婕当初对我说过的话。这个行业太容易同化人了，算计、神经质、虚伪、粗痞、放浪和不开心。只要是浸泡在里面，假以时日，无一例外都会成为同类。
飞机在晚餐过后起飞，夜间的飞行很容易入睡，三个半小时的飞行可以好好睡一觉，苗菱说：“我要睡一觉，都习惯在飞机上睡觉了。”
“你睡吧，不用管我，落地都半夜了。”我没有睡意。我也不需要保持提前准备。但我知道导游们的工作性质和操作流程。这个点下飞机，如果到酒店或者接机途中出点差错，再如果碰到到了夜间就兴奋的游客要你带着去吃个宵夜什么的。你还不好拒绝。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，谁也不想刚开始就把关系弄僵。这一去，弄到几点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。这人家不睡觉，第二天车上可以补，但导游没那么自在，好多时候你得做事的。
苗菱很快睡着了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，再次醒来的时候，身上盖着毛毯。
苗菱也醒来了：“好久没看见你睡觉的样子了，还是那么安静，一动不动。睡觉还练军姿呢。”
“谢谢你！”我顶了一下毛毯，对她表示感谢。
“哦，盖个毛毯睡觉舒服些。”苗菱在毛毯下伸过手来，摸到我的手，两个人都暖暖的，这一刻的温馨才是我们该有的样子。
“有你在身边，睡得最安稳。”苗菱说。
“那是，你这么娇小，旁边要坐个不认识的大胖子，压力挺大的。”我说。
“我说的是安全感。”苗菱不让我岔开话题。
“有什么想法？这话里有话的。”我问。
“今晚我还要睡在你身边。”苗菱调皮地看我。
“季婕会查岗的，不怕？”
“我才不管什么季婕，加上周曼都不怕，她们又不能冲过来打我。”苗菱说。
“开了你，也不怕？”我击中苗菱的软肋。
“不怕，还不知道是不是我先炒掉她们呢，外面一样混的，我这样的，现在去哪都可以混口饭吃了，你怕了？”苗菱现在的语气和当初天差地别，导游行当里一旦做出来了，有了自己的圈子，不怕没事做。也不怕没钱赚，发不了大财，但总可以过上比较自由的生活。
“还好吧。多少有点心虚的。”我实话实说，季婕仍然是正牌，我们没有争吵没有分手，所有的这些我只能背着她，内心里是不希望她知道的。
“大不了分了，自己出来带团，自己挣钱自己花，总比人家现在说你吃软饭强。”苗菱说我吃软饭，敢情我怎么做，只要再曼婕，在季婕和周曼身边，我就逃不了吃软饭的嫌疑。
“我要把曼婕做起来的。”我想给自己一点面子，自尊心还是要维护的。
“去，关你什么事，哪天一走，还不都是她们的。你就一打长工的，做个什么老总也没多大意思的，不过是让你死心塌地罢了。”苗菱说：“这明年ZH公司的业务没有了，我不相信你们靠着这个门店就能维持下去。”
“飞机要落地了，准备一下吧，晚上我自己住也一间房。”我不想这样被人践踏尊严，我赖以坚持下去的东西被击碎了，无论真假，这些都是我不愿面对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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